发布时间:2024-11-28 07:19:30 来源: sp20241128
中新社 北京12月30日电 题:走过50年,“云门”将以何种方式继续舞蹈?
——专访云门舞集艺术总监郑宗龙
中新社 记者 高凯
1973年,林怀民以中国最古老的舞名“云门”为名,创办华语社会的第一个现代舞团云门舞集。舞团扎根本土,巡回国际,被誉为“世界一流现代舞团”,并于2018年荣获英国国家舞蹈奖的“杰出舞团奖”。舞团成立至今已50年,足迹遍布各大国际舞台,让世界认识了颇具传统意境和哲思的中国现代舞艺术。2020年,在林怀民担任舞团艺术总监46年后,郑宗龙接任艺术总监,为云门舞集引入新世代观察与思维。
这位成长于台北艋舺市井街头的艺术总监,致力于从摆摊叫卖的幼年汲取创作灵感,作品交织街头张力与人生百态,在国际舞坛独树一帜,被舞评家誉为国际舞蹈界新鲜而独特的声音,并于2020年被选入英国罗德里奇出版社的“五十位当代编舞名家”。
云门舞集已走过50年,未来的“云门”将有怎样的传承和改变?东西方元素如何在舞团的作品中和谐并生? 中新社 “东西问”近日专访郑宗龙,请他畅谈对这支享誉国际的现代舞团脚下之路的思考。
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:
中新社 记者:作为一支现代舞团,云门舞集在享誉世界的同时,也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专属特色。你能否谈谈接任舞团艺术总监这三年有什么感受?目前给“云门”带来了哪些变化?
郑宗龙:除了自有的训练和舞蹈风格,“云门”其实有一个更深层的“里面”,就是从林怀民老师创立的时候就一直坚持的,与观众的联系。我们的观众来自社会各阶层、各群体。我接任艺术总监首先要守住的就是这一点,把舞蹈分享给大家。每年我们有约一半的时间在做乡间田野社区的推广,同时也在剧场里面做不同的演出。
对舞团来说,最重要的是持续保持能量,让大家可以在生活中遇到舞蹈,在剧场里看到舞蹈。
2019年云门社巡。云门基金会供图如果说比较明显的新东西,就是我们在传统的、长期的、东方的身体训练里面,加了一点不同的元素,就是街舞。这方面训练强调一些小的关节训练,可能会令舞者多出一些与过往不同的身体表现。
中新社 记者:云门舞集的新作《霞》有着与以往作品不一样的明丽轻快风格,有观众评价说,《霞》为“云门”注入了一股年轻的生命力,“不同的编舞家,不同的美丽”。你能否介绍一下这部作品?
郑宗龙:以往的创作都是我先开始一个天马行空的想象,但这次我把创作一起交给了舞者。《霞》创作于2021年,当时我们的舞者只能通过视频的形式上课、练习,26位舞者每人从自己的心境出发编了一支舞。这个作品是以舞者个人的故事为灵感。组合成《霞》的时候,每一次演出我们会选择其中的一半,也就是13个舞者的故事,所以随着排列组合的不同,演出呈现也会不同。
《霞》剧照。云门基金会供图 《霞》剧照。云门基金会供图这些故事中,有美丽的回忆,也有孤独的片刻,每位舞者的服装也不同,不同颜色代表不同情绪,就像我们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心情。每位舞者对应的舞台影像也不同,这些影像其实都是他们根据自己的心情创作出来的。我希望这部作品能像一道光一样照亮舞者,也照亮所有观众,生发出更多五彩斑斓的“霞”。
中新社 记者:《霞》以萨克斯演奏巴赫大提琴组曲入舞,亦有四座格莱美奖得主马塞洛·阿内兹打造的环绕声场,但在舞者的身体表现上依然有着“云门”一直以来的东方美感,请问在东西方文化元素的运用上你有怎样的考量?在你看来,这两者如何相融并和谐呈现?
郑宗龙:事实上,因为“云门”一直以来的训练传统,你所说的东方传统的身体表达都已经在舞者的骨子里了,与舞者的肌肉、神经相连接,深埋在他们的运动模式里面。所以任由我们再用巴赫也好、萨克斯也好,观者看到的仍会是那些东方的、身体的运行如何在巴赫的音乐里面被呈现出来。这种融合是自然发生的,我其实不需要去想太多如何去平衡的问题。东西方的文化元素会在这种相互的反应中发生变化,其中又有不变的,很微妙,很难用语言去形容。
云门舞集再访那玛夏。云门基金会提供中新社 记者:你曾经说,创作者感知生活周遭的一切,继而表达自己得到的感受,从早年在艋舺街头到如今,你是否一直奉行这样的创作理念?
郑宗龙:小时候在艋舺的成长经历对我有很大的影响。那是一个热闹的、非常多元的街市,生活着各色各样有特点的人,有庙宇,民间庆典的时候还会有许多扮花脸的人……在我的观察中,眼前的每个人似乎都是很有故事的角色,从身体形态到说话的方法,我都有很强烈的感受。以此为灵感创作的《十三声》,就是在以作品形式呈现街头百姓的身体和语言。
郑宗龙经典舞作《十三声》。云门基金会供图现在也是一样。10月底我完成了一个名为《波》的新作。这个时代好像有一种虚拟的“波”在影响着我们生活的状态,在新作品中,我把“云门”舞者运动的一些身体形态用电脑记录下来,经过电脑的计算由AI(人工智能)变成了音乐和影像,这一切非常奇特。
在做这个作品的时候,我问过ChatGPT一个问题:人和AI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?AI的回答是:你们已经到极限,但我们还没开始。
郑宗龙《波》。云门基金会供图作为一个创作者,我希望捕捉到生活正在发生的强烈变化,也始终在思考以何种全新的方式与观众沟通。
中新社 记者:从《流浪者之歌》到《微尘》《水月》,“云门”此前的作品都有林怀民强烈的个人风格,观者跟随他的思考来体会自身与世界,对于云门舞集未来的风格,你有怎样的规划?
郑宗龙:林老师一直不希望我们继续重复他的风格。他说:“不希望你们成为一个博物馆。”对于所谓的改变,我认为会是逐渐融入、自然发生的。舞团的根基已经扎得很深。我希望自己在接棒后,舞团传统的元素可以继续留在舞者的身体里面,与此同时,大家逐渐开始学一些新的不同的东西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“新”“旧”元素会慢慢交流起来,自然会有一些属于我们自己生命线上的新作品生长出来。
“云门”未来的路,我觉得是大家共同的问题,包括新的年轻人要如何从自己的角度理解传统元素,如何去运用和创新。这是我们这一代的责任,要一起寻找。
中新社 记者:近些年,大陆的一些现代舞团亦收获观众认可,出现了像《只此青绿》这样的优秀舞剧,你对这方面是否有关注?
郑宗龙:《只此青绿》等一些作品非常出色,可惜的是我到现在还只看过视频,非常美。我注意到大陆的舞蹈艺术正在蓬勃发展,还出现了一些专门为舞蹈艺术创作的综艺节目,得到很多观众的喜爱,这真的非常棒。人们在生活中接触舞蹈表演的机会多了,对这项艺术的发展特别有益。
舞蹈诗剧《只此青绿》选段亮相“青春 in Time”第31届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运动员联欢会。王磊 摄我曾经在5年前与大陆知名的现代舞团陶身体剧场进行过合作,非常愉快,他们在动作中非常注重“圆”的运动,呈现了各种“画圆”和螺旋,这个非常东方,大家的根底是一致的,我们之间的配合感觉很顺畅。
我很希望能有机会去大陆西部的一些省份采风,为今后的创作进行积累。我此前曾在一个节目中看到山西古寺庙中的一些彩塑,真的非常精彩,给我带来很大冲击,我想要去实地感受它们。(完)
受访者简介:
郑宗龙。李佳晔 摄郑宗龙,云门舞集艺术总监,曾以舞者身份加入云门舞集,后因伤转做编舞,曾任云门2艺术总监,于2020年与阿库・汉姆、威廉・福赛斯等编舞大师,同时获选英国罗德里奇出版社的“五十位当代编舞名家”。2020年接任创始人林怀民担任云门舞集艺术总监。主要编舞作品有《十三声》《定光》《霞》等。
【编辑:田博群】